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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刚悯公 宋 · 李伯玉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四、《南宋文录录》卷一三
圣上端平初元,彰善瘅恶,微显阐幽,以刚悯程公死节靖康,忠义彪炳,特官其曾孙东。
明年郡守林君果俾郡博士徐君尧章设公祠学宫,而以其四世孙及典奉烝尝。
盖十有五年矣。
东谓伯玉:「盍为之记」?
伯玉闻之,死生之变亦大矣,志士仁人,宁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者,所欲有甚于生,所爱有大于身也。
靖康之难,天地磔裂,日月晦蚀,忠臣义士,捐躯效死者,前后相望,故种师中、杨可胜、王彦、刘貙、蒋兴祖、高师旦死于战,张确、赵伯臻、张彦遹、韩总、单孝忠、贾亶、霍安国、林渊、张彭年、赵士谔、张湛、于潜、沈敦、张行中、郝仲连父子死于守,王禀、李邈、张克戬、郭浒、朱克恭死于义,姚友仲、何庆彦、刘延庆光国、陈福死于兵,张忠文叔夜以不食其死,刘忠显韐以不仕北庭死,李熙靖、孙逢以不从伪命死,蒋宣、李福以谋脱君父死,以至黄经一内臣徐揆太学生,窦鉴一从事使臣,或以望阙不去死,或以上书责酋死,或以不忍交矢镞于敌营死,而尤大著明,则忠悯李若水节使王履、宣赞吴革,与、程、安、陈四公之事也。
龙溪汪公志程公墓,谓与梅公谋结兵捣金营,劫取二圣,范琼泄其谋于金,金托金帛不如数,诘官之在长安者,公冒死直前,遂及祸焉。
自当时言之,公等身膏斧锧,而时雍、秉哲、俦及之辈躐美官,一死一生,而荣悴判。
生者信得计矣,曾几何时,而善恶昭白,诛赏大明,彼偷生浮荣,何啻朝菌暮舜。
而遗臭史传,与羿、浞等。
若公之精忠大节,昭揭宇宙,虽世之相后百有馀岁,天子褒其忠,邦人慕其义,尸而祝之,社而祀之,过其下者,屏营太息,凛乎如生存也。
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善善恶恶,藏于神明之舍,如明鉴不可乱妍丑,权衡不可欺轻重。
彼乱臣贼子,岂独无是心哉!
爱恶相攻,情伪相惑,前有势利之诱,后有患难之驱,遂乃陷溺而丧其本心焉。
逮夫岁月逾迈,情伪寂寥,其昭昭灵灵者,殆不可泯,于以见秉彝好德之真,不由生而存,不随死而亡也。
且二气五行之运,何有终极,人以藐焉之身,自托于天地之间,百年露电,生死醉梦,如盆盎蚊蚋,兴仆何限。
贪夫殉利,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品庶凭生,宜何择哉!
屈子曰:「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
将从俗富贵以媮生乎」?
后之谒公祠者,将惕然于衷而不能自已。
东请以是识牲石而告来者。
左奉直大夫秘阁向公行状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三、《卢溪文集》卷四七、《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七○、《翰苑新书》前集卷四八、《秘笈新书》卷八、《经义考》卷二一五、道光《永州府志》卷九
公讳子㦛,字宣卿,世为开封人
自四世祖文公相章圣皇帝,其后蕃衍,浸以盛大,世有闻人。
曾祖传正,故任国子博士、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尉
祖绶,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
父宗琦,故任大中大夫致仕,赠少师
妣夏侯氏,赠魏国夫人
所生母王氏,赠恭人
公自幼慷慨有大志,见诸老先生辄抵掌论世事,剧谈雄辩,常欲折其坐人,而诸老先生亦莫能与之争也。
盖其刚毅之气出于天性,以故与世多不谐,虽屡抑退而终不自悔也。
初入国子学,遇三舍法兴,累试入等,已校定当升补。
政和六年,再从伯永嘉郡王宗良遇郊祀恩,任公为登仕郎
七年,为华州司兵曹事。
宣和初,朝廷新复幽燕,其地经契丹之乱,馈饷不继,自涿至雄、霸,以县令丞部农夫挽中州粟实不毛之地,挽不如期者以误军期论。
先是,涿县累政以运夫亡逸失期,委印绂而去。
大漕陈公亨伯、吕公颐浩皆知公之材,以为涿县
既至,究知前弊,调役不均,乃以户口高下均定所役之数,众服其平允,使部伍相为保,无一人逸者。
以馈运不乏,循从事郎。
又以新迁到任,循儒林郎
少师以公在极边为忧,令丐罢。
涿以武臣为州,类出童贯门,恃势不法,公每以职事面争不少屈,颇恚恨。
逮公解去,沮格边赏,不为批书,公委之而去。
部使者适至,函令书印,驰介送公。
宣和六年宣教郎,为中山录事
七年,金人犯东京,朝廷以种师道宣抚京畿河北河东路,辟公为干办
靖康元年,渊圣皇帝覃恩转通直郎
六月丁少师忧。
少师晚年不乐处京师,市第于宛丘,未及徙居而少师捐馆。
是岁虏再犯京师明年大乱,公乃归陈。
建炎二年,虏侵陈、蔡,公之兄忠毅公先有德于蔡,蔡人借留于朝,而朝廷已别除人,就起复知陈州
至是虏人围陈,忠毅公誓以死守,先遣公走京师求援于留守宗泽
公见无出师意,急归,而城已破,忠毅公骂贼不屈,与诸弟三人皆死之,公亦丧其外姑与一男一女。
乃徒步间关,收歛兄弟遗骸而葬之,访寻骨肉之存者,携挟南渡,流寓江淮间,寻复除通判均州梗不能赴。
建炎三年江淮两浙制置使吕公素知其材,适真州经残破,官吏皆逃亡,召公语之曰:「此州非公莫能办」。
即以便宜委公摄真州事。
范琼溃将郭吉屯驻为奸利,屡欲叛去。
公方之任,舣舟城下,人无知者,公遣人呼皂吏问州治所,吏对以吉暴横必为乱,乞且寄治舟中为缓急计。
公叱之,驰马径造州宅,官吏稍集。
然百事废弛,财用乏绝,卒伍纵逸不复归营,公揭榜招之,得数百辈。
有司以无供给为忧,公谓真州平时富商大贾所聚,酒货最为繁夥,意务场瓦砾之下必有宿藏,令人斸之,人或窃笑,果得酒百馀斛,一郡以为神。
公乃张席为屋,高其直以沽,郡人累月不知酒味,来饮者如市,路傍始有醉人。
公又遣吏市曲米于他郡,益酝酿,课利益增羡,而发运、转运犹谓公弗戢私酝,公乃先治沿江二漕兵梢列肆私沽者,二漕虽愧恨而不敢复言。
公所至多忤监司者,皆此类也。
视事才几月而财用沛然,收贮官钱以千计,至七十万,不以一毫取于诸邑
向之郭吉者初畏公之威而不敢逞,至是见府藏充盈,辄萌异意,郡人咸知之,窜入他邑。
忽一日,吉与其二属擐甲胄张弓露刃直趋庭,公危坐厅事,敕候兵持剑立屏后,戒之曰:「闻呼即出」。
吉既至,公厉声逆谓之曰:「尔欲杀我,匹夫力耳,何用众为?
此颈吾自断之」。
呼候兵出授剑,吉气沮错愕,急抱持剑者曰:「初无是心,特耀兵以娱公耳」。
公曰:「一州人皆知尔欲杀太守,今独有持吾檄以耀兵为解,招回散亡百姓。
不然,恐尔头颅亦不能保矣」。
吉逊谢,即用公言,乞檄以去。
事定,朝论伟之。
会驾幸镇江,公以邻郡守臣当赴行在所奏事,吕公因荐公,赐对劳问甚久,将欲大用,未果,宠以直秘阁还郡,且令郭吉隶杜充,命公带淮南东路兵马都监、管内安抚。
冬十一月,虏复南来,建康失守,公退保沙南,以虏檄缴奏,召令赴行在所奏事。
未到,有旨谓公与其馀守臣弃城事体不同,降一官,与知州差遣建炎四年三月也。
即以公知江阴军,专一主管水军防托事。
公从驾还,过明州,金人初退,郡方阙守,即改知州
明年,兼管内安抚使
公自遭宛丘家祸,忠毅公有子沈为给事胡公安国婿,从寓湖南,不知存亡,丐守道州
从之,兼湖东兵马都监、节制管内军马。
公从兄子諲方帅潭,待次间欲往依焉,闻曹友、孔彦舟相继以长沙叛,李成群盗跨江西数郡为乱。
绍兴元年春丞相朱公以都督恭行天讨,檄公权督府参议官
时洪久阙帅,丞相以公兼摄之。
张俊招讨使吕丞相节制,戍鄱阳,至是辄擅徙豫章
豫章新遭金人蹂践,仓庾府库一空,而军号数十万,支用不赀,漕司皆被事委去,悉以属公。
公会僚属议所以应办,皆欲下诸邑科敛于民,公曰:「大军压境,张喙待食,诸邑能指期集耶」?
因访得负郭大姓平时兼并,积而不散者,呼而谕之曰:「汝家所蓄,贼至能保乎?
今官军至,贼不能犯,公私皆赖焉。
汝能辍不可守之财,以贷于官,期两月执券取偿,一毫不汝欺也」。
大姓欣然从之。
又有巨商为金人所害,其妻失所,昔时驵侩受其货者咸讳匿之,公究得其实,悉以归媪,媪拜谢,愿分助县官
旬日间不扰其民而军须顿足。
既至,公告之曰:「吾州井邑丘墟,戍兵朝入则居民夕避,无市肆则卒伍亦无聊,城东有浮屠屋数处,兼废屋数百区,可以驻师。
公能戢士伍,我当招集市区与相交易,军民两便」。
大怒,剡牍于朝,以公沮军不能入城,亦不用公言而径自入城矣。
朝廷察知俊之言不然,而公敢抗之,两置勿问。
未几军士所处不便,卒如公言徙于城东。
丞相奏公即真,适朝廷已除授,不报,以赏转奉议郎
冬十月,公之道州
湖东自经李成、孔彦舟焚劫,独界于二广偶得免,一时号为全盛
两转运、刑狱、盐香使皆聚此州,道实小州,不能堪。
公始革去仓廪受纳积弊,罢曲引、醋息、牛税等钱,以宽民力,尽收禁军之遣令在诸司当直者。
提刑周随亨江华县治,别募兵四百,所支给一取足于江华
公以状乞移按他郡,罢募兵,拨还侵用诸司镪谷,提刑颇怨憾。
提盐薛公度先欲于本州置司,公力陈其不便,争止之。
公罢博易场监官,以冗费扰民,而公度坚俾复之,不从,故部使者皆切齿恶其与己敌。
既而兵至安仁,劫帅入其营,纵兵四掠,势逼道州
众咸欲远避,公曰:「守臣出境,则境内先自乱,不如申朝廷宣抚司,移治锦田寨」。
百姓从之,皆获免,兵至,卒无所得。
贼虽以偏裨之礼奉帅于道州,而实不逊也。
会朝廷有旨令行在所,久之乃解去,帅亦得自便。
提刑提举挟前憾,共劾公逼逐监司,又诬奏公激李成军变,降一官,落职放罢。
是时胡公安国自湖东赴西掖讲筵之召,目睹其事,以书抵时宰讼公之冤,反覆甚明,终不能用。
公知道之不可行也,胡公亦自琐闱出,乃相从隐居衡岳山中读书,授《左氏春秋》学。
贫甚,始丐奉祠主管台州崇道观
四年,叙转右承议郎
五年,以祀明堂恩复直秘阁
右相张公浚以都督平湖寇,荐公守衡州
是岁大旱,米斛万五千钱,公分遣使臣赍金籴于邻州之丰稔者,计本直与道路之费,量其价列粜于通衢,每升为钱六十,饥民骤得贱米,所活不可胜计。
提刑司奸吏董瑜湖南大蠹,人莫能讦,公捕鞫得其赃,流之岭南,湘人欣快。
以故诸司皆不悦,谋欲去之。
公亦自知不得行其志,丐罢,而报未下,诸司帅臣共劾公数事,皆出于诬也。
六年正月,复拜宫祠,士民相与群聚击鼓于提刑司,愿举留,鼓为之裂。
提刑惶惧,夜半登舟出巡以避之。
逮公戒涂日,阖城遮拥哭泣,声闻数里,非若近世风俗为文具备礼而已。
始知古之良吏所谓攀辕卧辙者不然,亦近世所未有也。
公既行,得报落职罢宫观,用诸司诬奏也。
是年转右朝奉郎八年右朝散郎
公衔冤自讼,久不获伸。
至于始被旨差官体究元按发五事,并无一实,御史亦上章极论公刚直明敏,不畏强禦,奉法守正,不容于监司,内外朋比而攻之,奉圣旨与改正。
寻复直秘阁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衡人思之,绘公像建祠于东城青草寺。
侍郎胡公寅为记,镌石于傍,并刻御史章于碑阴,至今焉。
皆公出后所立,非有使之者。
十年,赴湖北,先声入境,时奸吏望风解印绶者数十人。
湖北营田旧以抑配百姓,人不聊生,有破产不能偿者,日号诉于马前。
公为询究其便利可行者,使遵守之,罢一切抑配者,远近鼓舞。
岳飞以两镇节度使相兼营田大使,无敢忤其意者,至是亦喜以为当然。
公按部所至,立大榜于前,云「久负抑屈,州县不理者立其下」,于是积年无告之冤,咸得伸雪。
总领曾慥薛弼素不悦于公,以职事诬奏,而方为左司,表里附会,公遂放罢,乃具奏陈,而都司再行批拟,又特落职。
复归衡岳之下,与侍郎胡公寅、谏院韩公璜为方外之游,不复有仕进意。
十一年,以贫甚请祠禄
自是十九年间四领宫祠
十二年,转右奉朝大夫
十四年,刘昉帅潭,秦桧方用事,欲罗织士夫之之不附者以进身。
偶富人诉公弟子率由事,遂曲致其词,并及于公,坐此贬三官,迁居衡阳之伊山,乃晋桓伊书堂故基。
结茅以处,手抄诸书,尤喜观《鲁论》,取诸家之书编为《集义》,以己见系于后,今行于世。
胡公明仲尝过山,名其所居曰「有裕堂」,仍为之记。
十七年叙复右朝奉大夫十九年右朝散大夫二十三年右朝请大夫
秦氏久专国柄,放逐善类,无复还期。
死,公方辩湖北之罢、潭州之劾,久抑不伸,朝廷知其冤,悉从改正。
二十八年冬,复起知道州,父老儿童走迎境上,咸喜曰:「我旧使君也」。
到任半年,复旧职,改知广州主管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公事、马步都总管
未抵治所,而御史复弹公,乞落所复职罢免,公归旧隐,始筑第于衡阳之湖东三十里徙居焉。
三十一年再请祠,三十二年右奉直大夫,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时淮上方用兵,隆兴元年以馈饷功,复职名,继兼江淮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
夏四月都督张魏公出师破灵璧虹县,下符离,势如破竹。
大将失律,不能深入,魏公驻维扬。
公乞还司,因得病丐解职,言者以为避事,二年春奉祠
病再作,戒子侄函上纳禄之请,无与小人藉口。
乾道元年守本官致仕。
八月朔丁丑,命道士建醮,公精爽不乱,醮罢,熟寐如平常,遂不起,实初二日也,享年六十有九。
公娶毕氏,儒林郎瑗之女,先公三十五年卒,累赠恭人
男二人:浣,见任右奉议郎,前知潭州安化县,以公病乞侍养。
泶,方五岁。
女三人:长适右奉议郎、新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范揆辰,次适右奉议郎荆湖南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黄谈,幼适将仕郎新定柳州司理参军侯宦。
孙男五人,士克、士允、士、士光、士元,皆未仕。
孙女四人,长适左迪功郎、新临江军司户参军宋刚仲,馀尚幼。
宛丘之祸,宗绪飘零,公招集兄弟之子与同席饮食,教抚如己出而无择焉。
公买田业分给之,推其子已授官与其犹子沄,请于朝,特旨从之。
立其兄儒林公之后而官其子濯。
忠毅洎武功有子曰法、曰沈,皆不乐从宦,乃各官其一孙,曰士永、士行。
其笃于宗族,出于诚心,世所稀有也。
捐馆之日,一子五孙皆白丁,人谓公其必有大于后乎!
平生好论人物,无所忌讳,闻者颇骇,而后卒如其
尝与胡文定公当世士,文定颇称秦桧靖康时事,公曰:「与同时被执军前,鲜有生也,独数年之后尽室航海以归,非大奸能若是乎」?
文定既殁,奸邪日著,文定之子明仲与公追复前说,曰:「昔侍先君子能预察奸邪如公言者,才一二人耳」。
深服公远识。
公初以直道不容,于是晚年公议方出,圣恩尽与改正。
将漕江右,从张魏公转饷征虏,几时趋功名之会,不幸魏公遭谗,而公亦以病去,岂非命欤!
其孤以乾道元年十月甲寅葬公于衡阳县义乡高塘之原,自洪州西山恭人毕氏之柩而合葬焉。
某从公游仅四十年,所得皆事实,故录以为行状,以候世之君子鸿文大笔叙而铭之。
应诏上言天变疏建炎三年 宋 · 季陵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四、《中兴两朝圣政》卷五、《宋史》卷三七七《季陵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五、《宋元通鉴》卷六二、《续资治通鉴》卷一○五
臣者君之阴,妻者夫之阴,外国者中国之阴。
金人累岁侵轶,生灵涂炭,城邑丘墟,怨气所积,灾异之来,固不足怪。
惟先格王正厥事,则在我者,其可忽耶?
臣观庙堂之上无擅命之臣,惟将帅之权太盛;
宫阃之内无女谒之私,惟宦寺之习未革。
将帅位高身贵,家温禄厚,拥兵自卫,浸成跋扈之风。
去年禦敌,尝遣王渊,桀骜不行;
改命范琼,心怀怏怏。
苗、刘二贼,乘閒窃发,岂一朝一夕之故哉?
远方勤王之师一至钱塘,拘占房舍,攘夺舟船,淩铄官吏,侵渔百姓,恃功益骄,莫敢谁何。
将帅之权太盛,意其有以干阳也。
宦寺挠权,为日固久,不幸维扬大臣闇于事机,渡江之初,得以自衒,窃弄威柄,有轻外朝之心。
上下共愤,卒碎贼手,亦可以戒矣。
比闻蓝圭之流复有召命,党与相贺,气焰益张,众召僧徒,广设斋会,以追荐钱塘之被害者。
行路见之,疑其复用,莫不切齿。
宦寺之习未革,意其有以干阳也。
臣又观《洪范》,于休徵则曰「肃时雨若,谋时寒若」,于咎徵则「狂恒雨若,急恒寒若」。
以今日之事揆之,尚有可言者。
自古天子之出,必载庙主而行,示有尊也。
前日南渡,事出仓卒,有司迎奉不能如礼。
既至钱塘,置太庙于道宫,而荐享有阙;
留神御于河浒,而安奉后时。
行路之人,见者流涕。
今兹驻跸又几月矣,未闻下款谒之诏,以慰在天之灵,不肃之咎,臣意宗庙当之。
比年盗贼杀戮长吏如刲狐豚,残虐百姓如乂草艾,朝廷苟且,例许招安,未几再叛,反堕贼计。
元凶之罪罔获,忠臣之愤不雪,赤子之冤莫报。
不谋之咎,臣意盗贼当之。
太母临朝,奸臣马扩上疏谓上策入蜀,中策都武昌,下策都江宁
臣常诘之,第言天子必惮远涉,由下引之以及中,由中引之以及上,此奸谋也。
乃西人,知关陕残破,不可以遽往,欲先幸蜀以便私耳。
侧闻道路之言,谓銮舆不久居此,人情皇皇,未知死所,立赏禁止,终莫之信。
虽自臆度决无是事,万一有之,不几于狂乎?
常雨之證,恐或由此。
自军兴以来,既结保甲,又改巡社,既招弓手,又募民兵,追呼急于星火,割剥侵于肌肤,民力竭矣而犹求焉,不几于急乎!
常寒之證,恐或由此。
且阳为德,阴为刑,常雨常寒,阴道太盛,陛下正当修德以应天
能制将帅,乃德之刚;
能抑宦寺,乃德之正。
事宗庙以孝,禁盗贼以义,谋国以智,安民以仁。
如此行之,则人心悦而天意得矣。
吕颐浩行状 南宋 · 董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四
公讳颐浩字元直沧州乐陵人
绍圣元年进士第,累除河北转运副使
宣和四年,朝廷乘契丹之衰弱,举诸路之兵,欲图燕蓟,命童贯宣抚使,以蔡攸副之。
大将刘延庆统兵仅十万,自涿州燕山府
契丹之兵大集,与王师相拒于良乡县,杀伤亦略相当。
正未有所处,会金人于十二月居庸关引兵至燕山府契丹之众闻风奔溃,金人遂有燕山府及檀、顺、景、蓟等州。
童贯、蔡遣使往燕山府金国主阿骨打,重许岁币,求此四州之地,使者五六辈,往来商议。
金人知、攸意要燕、蓟以报天子,需索益广,倍于岁赐契丹之数。
议既定,金国兵遂回,、攸引兵五万前去抚定燕、蓟
、攸到燕山旬日即班师,相继詹度、王安中知燕山府,为本路安抚使
是时,郭药师所统兵二万,号曰常胜军,又契丹刺面军万馀人,号食粮军,费用钱粮不可胜计。
朝廷命公为转运使,公条奏燕山一路费用如此,虽穷天下之力,竭天下之财,必无以善其后,愿诏三省枢密院博议久长之策。
徽宗震怒阻坏边事,先次落职降官,仍旧为转运使经制燕山府河北京东路财用。
公在燕山仅二年,备历艰险,每恐不能逃祸。
是时,金人渐生衅端,变诈反覆,邀求不已,徽宗感悟,忆公前日之言,遂复官职,进徽猷阁直学士
宣和六年,丁太夫人忧。
公扶丧至济南府营葬,未及掩圹,有旨起复,催促还任,不许辞免。
公再至燕山府,又仅一年,金人初举兵犯阙,既与本朝讲好班师,乃得还。
建炎元年五月今上即位南京
六月召公赴行在,就道差知扬州
是年十月,圣驾幸维扬,公前期缮治行宫,分处三省、枢密院、百司及卫兵营舍,扰不及民而事办。
十一月召对,公奏云:「臣窃以金人袭百战之兵,一年之内,两犯京阙。
天祐陛下,躬有神器。
臣窃观天下之势,以拨乱为急。
拨乱必先任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能、去不能以审其材,申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激其气,恭俭节用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
俟其仓廪实,财用足,人安时和,则有必取之势,无不成之功。
陛下睿算远图,布昭圣武,伏愿任贤使能,信赏必罚,理财节用,积粟训兵,裁抑恩倖,无令挠朝廷之权,搜选人材,使之任将帅之责,大开谏路而择其善,总览群策而从所长,则何为不成,何战不胜哉」!
上览奏劄称旨。
又旬日再对,进劄云:「淮南两路北距海,南阻江,土地膏腴,形势雄胜,陛下銮舆顺动,以慰天人之心,必得其宜矣。
臣尝谓强可以使之弱,弱可以致之强。
汉高祖与项氏相持,百战百败,然垓下之役,一战遂成帝业。
越王兵败,栖于会稽,卑辞厚礼,养兵蓄锐,有待而发,一战遂收霸功。
然则陛下驻跸淮甸,岂非天意所以资陛下兴王业乎!
伏愿聚精会神,卧薪尝胆,期于除祸乱、致太平,实无疆之休也」。
吏部尚书
公被旨令密具边防事宜,公具奏云:「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仁民爱物之心孚于四海,忧勤恭俭之德格于皇天,是宜边境安宁,万邦蒙福。
然而乘兵政败坏之后,敌人以百战之师投隙而南,所向无前,适于斯时,实劳指画。
传曰:『天下多事,圣哲驰骛而不足』。
兹诚多事之际,而圣哲驰骛之时。
仰蒙下询备禦之策,臣儒学进身,然尝任西北缘边去处,夷狄情伪与夫战阵之略粗闻一二。
犬马之齿,今已六十,筋力不能胜甲胄,衰迈不能从军旅,顾有愚见,不敢缄默,辄陈今日备禦十策。
一曰收民心,二曰定庙算,三曰料彼己,四曰选将帅,五曰明斥堠,六曰训强弩,七曰分器甲,八曰备水战,九曰控浮桥,十曰审形势」。
条分而详布之,深切当时之务。
明年二月,金人以轻骑逼扬州,车驾仓卒南渡,公与礼部侍郎张浚联马奔及行在,仅得渡江,扈从至秀州
签书枢密院事、江浙制置使
公复召募兵四五千人就镇江之北,枕江下寨,与金人相持近一月,金人北去。
苗傅、刘正彦狂谋不轨,公倡议约诸大将刘光世破之。
朝于行在,即除尚书右仆射
扈从銮舆移跸建康府,寻迁左仆射
公与张浚密谋诛范琼,一军帖然无事。
是时天下盗贼群起,公谓金人方去,李成、靳赛等分据淮甸京城隔绝,山东河北诸处命令不通,其他寇盗不可胜计。
公以为前此赏罚失当,将士解体,若非信赏必罚,无以大收将士之心。
乃奏乞置三省、枢密院赏功司,应自军兴以来,诸路立功将校、借补等人,并许缴元立功,手照自陈,朝廷看详,随宜推恩,借补官资。
于是四方将士莫不悦服为用,自是士气稍振。
公措画招收诸路溃军、盗贼,殆将肃清矣。
十月,金人渡江,王师弗能捍禦,继渡浙江,逼行在。
公忧愤不知所为,乃力献航海为避狄之计,圣上浩然开纳。
时廷臣所论皆不合,惟圣意确然不移。
车驾自明州登海舟,精锐之兵万馀人扈驾行在台州港,迤逦趋温州驻跸。
又月馀,是时金人已回镇江韩世忠以舟师扼江路,金人不得济。
公力请车驾回幸浙西,宜下亲征之诏以为先声,亟以锐兵策应世忠夹击之,此一奇也。
时车驾已驻跸于越州,会中丞赵鼎上章诋公,公遂罢相。
后召赴行在,拜左仆射
公每奏陈金人侵犯不已,今又大窥川、陕,皆燕人及中原叛逆协谋所致。
古者兵交,使在其閒,为我之计,更宜遣使讲和,以纾国难。
前此所遣宇文虚中、王伦等数辈,虽拘留不还,势当再遣使人以骄其志。
蒙上开纳,遣潘致尧、高公绘使金国,嗣后,潘致尧等得归。
金国通好,盖自兹始,其后使命相继,和好遂成,卒迎太母銮舆暨徽宗梓宫以还。
又言:「驻跸之地最为今日之急务,伏愿陛下发中兴之诚心,行中兴之实事。
今当先定驻跸之地,要使号令易通于川、陕,将兵顺流而可下,漕运不至于艰险,然后速发大兵,一军往江西、湖南以平群寇,一军往池州,至建康府
处置已就,招安尚怀反侧之人。
明年二、三月间,使民得务耕桑,则大江已南在我之根本立矣。
然后乘今年大暑之际,遣精锐之兵,与刘光世渡淮,掎角而北去,由淮阳军沂州密州以摇青、郓;
张俊躬亲统兵由河中府绛州,以撼河东
乘诸路民心怀我宋未泯之心,知王师有收复中原之意,则中兴之业可觊也。
若不速为之,逡巡过春夏,则金人他日再来,不惟大江之南我之根本不可立,而日后之患不可胜言矣。
臣尝闻自古有为之君,将以取天下者,弗躬弗亲,则不能戡祸乱、定海内。
伏望圣慈考汉高祖以马上治之之迹,法唐太宗栉风沐雨之事,速图之不可缓也。
臣窃见三四年来,金人才退,士大夫及言事官献言之人辄有怠心,便以谓太平廓然无事矣。
凡朝廷之谋,更唱迭和,甲可乙否,致机会可乘之便往往沮抑,不得遂行。
臣以谓异日误天下国家者,必斯人之徒也。
今天下之势,可谓危矣,既失中原,止存江、浙、闽、广数路而已。
其间亦多曾经残破,浙西郡县往往已遭焚劫,浙东一路在今形势漕运皆非所便。
若不移跸于上流州军,保全此数路,及渐近川、陕,使国家命令易通于四方,则民失耕业,号令阻绝,俄顷之间已至秋冬,金人复来,虽欲追悔无及矣」。
公又奏:「臣任官以来,在西北极边二十馀年,备见虏人之俗,于逐年四月初,驱官私马水草牧放,号曰入淀
入淀之后,禁人乘骑,八月末方令出淀,饲以麦豆,以备战斗。
又夏月弓力不强,射不能及远,故虏人未尝于夏月用兵。
然自汉至唐,士大夫未有深晓此理者,惟杜牧有言曰:汉伐匈奴,尝以秋冬。
当虏人劲弓折胶、湩马免乳之际,与之较胜负,故败多胜少。
今若以仲夏月发兵,出其意外,一举无遗类矣。
臣窃观陛下总揽岁久,英武日跻,则举兵北向以图中原,此其时也。
贾谊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舍此机会而不乘,后欲追悔,何可及耶!
今有兵十六七万,兵费用不赀,朝廷竭力经营,钱粮常若不办,旷日持久,必取于民,民怨众离,乃自困之道,祸乱之所起,可不畏哉!
今日战兵,其精锐者皆中原之人,数年之后,必消磨寖少,异时虽欲举事,势必不能,可为深惜者也。
臣年踰六十,累岁疾病,每恐溘先朝露,此志遂不得伸,辄敢冒昧陈述,乞赐聪察」。
又奏曰:「近日探报,金人与刘豫举大兵以窥川、陕,若于来年三月间举兵北向,必可牵制川、陕之寇。
万一川、陕参差,而王师既逐刘豫,川、陕间闻之必震恐,因遣韩世忠就近由西京入关,此亦一奇也」。
上开纳此策,嘉叹不已,以公都督诸军事,总师北向。
公师镇江,因台章上疏,遂罢相。
是岁冬,虏骑再犯淮甸,缘事关利害,因以边防机事具奏。
上亲笔褒美,令陈利害,公即条具所见,析为十论上之。
其一论用兵之策,其二论彼此形势,其三论举兵之时,其四论分道进兵,其五论运粮供军,其六论大兵进发,其七论经理淮甸,其八论机会不可失,其九论舟楫之利,其十论并谋独断。
上嘉其议而行之。
薨,谥忠穆
(明抄校、金本作黠,正文同)奴行范琼 宋 · 周紫芝
山西骁将真黥奴,两斛笑弯金仆姑
偶然浮云变苍狗,身骑高马称金吾
(原作敌,据徐本改)兵仓黄忽南渡,地黑天昏两龙去。
贼臣僭伪谁适从,将军一呵百官惧。
仗剑前驱趣翠华,路人辟易空回顾。
至今愿返河阳狩,荆棘艰难窘天步。
未悬北阙新头颅,犹带安西都护
前年纵兵肥水头,横尸千里行人愁。
帐前骑士勇如虎,帐下娇娥双脸羞。
藁街流血天忽怒,小儿跳梁健儿舞。
寄语卢龙范阳中书相公今尚父,慎勿更如奴跋扈。
王黼致仕制宣和六年十一月丙子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一八、《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二
明王立政惟人,倚辅弼所以致格天之业;
大臣事君以道,繄进退所以为励俗之方。
眷予魁柄之英,久斡化钧之重。
兹屡披于奏牍,蕲遂即于里居。
饰宣典册之华,诞告缙绅之听。
具官王黼智周而气粹,量廓而才全。
奥学明精祲之原,敏识达枢密之会
道将兴世,聿臻熙洽之期;
帝实赉予,出偶明良之运。
国有隆栋,时之宝臣
论大政则以扬功遵制为善继之能,熙庶绩则以责实循名为修文之效。
独力乎众说浮沉之际,屹然砥柱之安;
有为于群策几微之先,昭若大龟之决。
然燕朔告侵疆之复,华戎恢共贯之图。
阴阳时叙而应太阶之平,民物率和而迪颂声之作。
六年于此,一德惟纯。
周公之思三王,既兼穆穆之美;
山甫之式百辟,靡忘翼翼之忠。
比深戒于满盈,乃力辞于疾恙。
朕念君臣赓载,曾略无纤芥之嫌;
而海寓混同,宜共享安平之福。
屡加敦谕,益厚倚毗。
继观造膝之陈,备见投诚之确。
顾重违于雅志,其暂解于繁机。
宅百揆而奋庸,孰若勋名之邵
三公而就第,式增体貌之崇。
纡使组于琼宫,衍户租于爰赋。
于戏!
皋陶之迈种德嘉,谋已稔于舜庭;
房乔之不吝权令,名独高于唐室。
司国论则有维石岩岩之望,安家食则保赤舄几几之荣。
示劳佚之惟均,靡终始之或间。
其祗若于猷训,用光昭于前人。
辞免知枢密院事劄子靖康元年二月十五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八九、《梁溪集》卷四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奉圣旨知枢密院事,日下供职。
闻命震惊,罔知所措。
窃以枢府之长,兼统兵机,宜得瑰奇之人,以居其任,然后可以将率三军之众,折冲万里之外。
臣本书生,进由庠序,以忠义自许,妄意事功,而性刚才拙,动辄多忤。
宣和初,道君太上皇帝识拔,执笔螭坳,日侍清光。
属大水暴至,士庶争具舟筏,无敢言其所以然者。
臣谓此非小变,上疏指陈,冀得直前论事。
当路挤排,流落七载。
道君太上皇怜而收之,使贰奉常
永惟大度之私,方图国士之报。
去冬因边吏弛备,盗据全燕,肆其凶虐,来犯王略。
太上皇厌万几之烦,欲授圣子,意有未发,臣与少宰吴敏力建大策,赞成内禅。
岁首太上皇帝南幸江浙,群臣亦有劝陛下为避狄之计者。
臣又躬述利害,回銮舆之幸,为固守之策。
斯皆臣子常分,初无涓埃可言。
陛下不以臣鄙,骤加褒用,擢自庶寮,不五日参大政,仍委以亲征行营使事。
臣感陛下不世殊遇,愿殚犬马之力。
受任以来,夙夜忧勤,深恐勋绩不效,以负陛下知人之明。
故拣阅将士,率励士卒,躬冒矢石,登城以禦敌,昼夜巡警,戢奸以安众
间遣使移檄河北诸镇,使预为堤防,忘食不寐,修战具、严守备,以俟援师。
援师既集,欲因利乘便,连营逼虏,使进不得攻,退无所掠,势穷食尽,渡河而遁,击其半济,胜可万全。
计虑已定,而姚平仲引众出城,几败大事。
平仲受节制于宣抚,不闻命于行营。
二月一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师道亦不知之,在微臣实无所与。
其夜四鼓,陛下闻其交锋,诏臣应援,顷刻之间,使者三至。
臣适感寒,伏枕力疾,承命出景阳门,至班荆馆,亲督将士,列在要冲,分遣兵马,解范琼、王师古等围,亲以中军捍禦贼马,射杀金人甚众。
是夜宿城下,明日复列阵与贼相望,臣所统兵士气百倍。
然臣其晚求对,不可已而赐罢,恐惧自省,莫测其原。
仰赖陛下至仁至圣,灼见臣愚款实无他肠,特赐宸翰,许之保全,悯其空乏,加赐缣金。
未逾三宿,亟垂召命,俾还旧物,诏臣速为守禦之事,谕以怨仇谗谤,欲持平仲之罪中伤微臣。
伏惟陛下天地父母覆帱生成之恩,不可为量,瞻谢之际,感涕交集,德施罔极,捐躯弗避。
惟是都城细民,因间杀掠,内侍理宜弹压。
臣躬禀圣旨,即取其最不逞者斩数十人,枭首通衢,以靖群众。
重沐圣恩,令臣知枢密院事
窃惟和议既成,金贼拥重赀、邀名镇,不战而得所欲,臣诚私心痛之。
既乖臣本志,兼统军事,岂其所宜!
祖宗旧法,兵符出于密院而不得统其众,兵众隶于三衙而不得专其制。
今臣既统行营之兵,又制枢密之令,考之旧法,未见其可。
臣窃谓羯寇初退,四方勤王之师未有所属,中都畿邑团结保甲之兵未有所处,欲于旬日之间,犒赏条具,以勤王之师尽附制置使姚古、种师中,使司牧圉,以团练保甲分还州县,使各乐业。
内外人心既以敉宁,臣当抗章自陈,请辟贤路,以远谗谤,全陛下始终之恩。
此心素定,有如皦日。
张良作汉腹心,高祖数罹困阨,良常有力,乃愿从赤松子游。
李泌入议唐事,肃宗复两京,谋居多,乃欲隐衡山
此皆豪杰迈往之士,乘时遇主以成功业,久安显位,何所不可,而屏门以避患祸,犹至于此!
况臣单立一身,朝无亲党,乏昔人之功业,而有不赀之谗谤,岂得安处宠荣,不知戒惧?
今纵内外粗安,未敢亟去,若叨冒巍峨,进长枢庭,非所宜据。
固当恳辞,得请而后已。
伏望圣慈察臣至诚,出于至切,非敢矫饰,务为虚文。
特降睿旨,追寝隆恩,以安愚分。
不胜大愿。
所有告命不敢祗受。
奏知范琼下军马前去怀泽州防托劄子1126年2月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四、《梁溪集》卷五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适得孟揆劄子,称范琼下军马于二十二日晚滑州下寨,为桥船落水,过渡未得。
臣与吴敏等商量,欲劄下范琼,令过河前去怀州泽州防托良便。
更合取自圣裁,谨具奏知。
〔御笔〕依奏。
右中大夫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历城县开国男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王公墓志铭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九、《北海集》卷三五
公讳衣,字子裳
其先姬姓,系出晋阳,世籍大名冠氏,后徙为济南历城人
曾大父讳继文,河中府虞乡县,赠特进
大父讳异,中散大夫直史馆,赠金紫光禄大夫
父讳宿,朝奉郎,赠正议大夫
母姚氏、继母何氏并追封硕人
金紫公以醇儒厚德,淹留文馆几三十年。
熙宁元丰,同侪多躐迁骤用,而特立自信,以道始终,时称为长者
正议公力学,有文武材,初从武举,又换试经义,皆中,历武学博士,知名于时。
公之宦学自致,盖本家法。
少习进士业,蚤成,未冠,已预乡举。
用金紫公遗泽,奏补太庙斋郎,乃曰:「吾将仕矣。
吏道以法令为师,可不务乎」?
因为法家学。
试入等,连调深、冀二州司法参军,皆有能名。
其用法主平恕,终身以之。
河中府司录,不赴,以试刑法累中,大观二年选为大理评事,断绝天下公案。
以劳改宣德郎
在寺秩再满,进寺丞,以正议公疾,求为京东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
故事,大理丞出,例得优除,无为检法官者,而公为亲屈,初不计也。
朝廷既从其请,终以非例,改通判渭州,换浚州,俱不赴。
丁正议公忧,服除,授大理正,待次,复摄承事襄州
有寺僧杜德宝行化于市人,乞百钱,则剔身肉,燔之如焫,冀以动人。
郡收寘狱,以状闻。
时道士林灵素方幸,务崇其教,抑佛氏之徒,有司希旨,率无轻坐。
朝廷集法官议,将寘重辟,而公当断其案,独抗议曰:「在律,毁伤父母肌体应杖,不可加也」。
遂据法断上之,众为寒心。
御批,以德宝有害风教,特杖脊远徙。
公坐停官。
人或慰之,公曰:「特旨,人主一时之威令;
而守法,人臣之常职也。
吾失职是惧,遑恤他乎」?
朝廷察公非罪,俄以提点亳州明道宫自便,又除陕西都转运司主管文字,未赴,改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终更通判袭庆府。
始至视狱,有女子以失行系问,几何时则踰年矣,公惊诘吏曰:「是不已更赦乎」?
即日令具案释之。
郡人曰:「此富家,故狱不时决,费已万缗矣」。
民家婢殴婢死,论绞,吏以成案白。
公却不书,曰:「狱未具,奈何遽寘人于死」?
吏愕然,更详理之,则婢尝生子,法当减坐,而吏失推也。
先是郡久不治,会公摄府事,裁阅月,决滞狱几三百,牢狴悉空,郡中清静。
徙知濠州,不行,入为尚书刑部员外郎,积官朝请大夫
渊圣受禅,迁奉直大夫,升本司郎中,又以岁劳进朝请大夫
丁何夫人忧。
建炎二年,车驾驻扬州,公服除造朝,授司勋郎中
明年渡江,间关以从,将幸建康,擢大理少卿
会诛范琼,朝廷患其握兵,难显戮于市,召问。
公对曰:「琼罪可正,兵可分,请付寺治,必使伏法」。
既被收,盛气不屈,寺官多避去。
或谓骁贼,宜厚为之备,公不顾,独鞫治之。
称无罪,公徐以围城中鼓众不顺语折之,遽曰:「范死罪」!
公顾吏曰:「囚辞伏矣」!
遂毙于狱。
论功,迁中散大夫
苗傅、刘正彦既诛,其党与连及者皆坐死,公阅其状,曰:「此在法当生者犹众」。
亟奏论之,且移所属停决以俟命。
果从公请,获贷者十馀人。
是岁冬,自会稽移跸四明,百司皆散,公独以狱事留。
金人犯浙江,而见囚犹百数,公督吏夜燃烛决遣,达晨俱尽。
即奔问行在所自劾夜行刑罪,上嘉而贳之。
以公冒险,数经攘剽,赐钱十万缗,给舟从行。
永嘉,迁大理卿
时巡幸靡定,庶事草创,洎还驻会稽,公躬率僚吏,整节敝坏,权宜建明,咸就条理,后皆循之。
旧例,凡百司官稽违差失,付寺劾罪,至三问,则必取伏状,而被劾者虽非其过,亦不敢复辩,以避参对。
公言:「伏、辩二事也,理有曲直,情有虚实,岂可一概令必伏无辩?
今胁以追逮之威,使人不得尽辞,非立法之本意。
请自今轻犯三问未承,犹听辩,庶无滥罚」。
从之。
由是人获自理。
朝廷惩中微之乱,除苛解娆,以顺民情,欲渐复祖宗宽平之制,乃命政和敕令与嘉祐法并行;
而历年已久,其间沿革不同,有司临文,莫知所守。
前年始诏重修敕令,参以二书,赏从其重,罚从其轻,折衷至当,使有统一。
会敌人寇江,扰攘未暇。
至是,申命置局设属,责以成书。
公先已兼详定一司敕令,遂兼重修敕令同详定。
公既练习宪令,深明法意,斟酌损益,多出其手。
大要谓法以仁心为本,惟宽而不烦为能持久。
于是文涉深刻、非旧典者,悉更定焉,至删录杂犯死刑四十七条,时以为当。
自兵兴以来,有司多因事奏请画旨立法,取便一切,前后紊错,条目繁猥。
公皆研覈本末,约以旧制,指其舛戾,而修正之。
屡以职事对,上称其忠实。
绍兴元年八月,书成奏御,上顾谓曰:「卿议法详明,宣力甚久,当擢卿侍从」。
遂除权尚书刑部侍郎
旧修书,例止进阶,至公独有此授,盖素欲用公,不止修书之劳而已。
明年临安府,会课迁右中奉大夫
公自进用,属时多故,屡奉诏言事,有知必陈,皆直指利病,可施行。
如言,图中兴在得人,禦夷狄宜知其形势,及强兵可以字民,省费可以裕国,其言多切要。
尝因转对,请立法,凡州县大辟当奏谳者,遇防秋道梗,俾守臣即从减等论决,以绝邮传稽缓、待报淹系之弊。
又详请敕有司不许豫请特旨,以信敕令,悉行其言。
坐为理卿日任差属官失实,降一官。
而言者遂以事诋之,除集英殿修撰
四年,再以权刑部侍郎召,命复中寝。
公先寓会稽,求田治舍,为终焉计
居一室,不踰寻丈。
暇则诵佛书、味禅说。
时从宾侣徜徉山林间,以壶觞琴弈自娱。
卜买葬地于五溪上。
或谓公康宁若此,奚太早计?
公笑曰:「是可免乎,吾不以累后也」。
初,朝廷议如元祐六曹权侍郎,余尝预其讨论。
及公为之,余复典选,在省,每见公以权知官限年、品秩未正为嫌,时时戏语以相尤也。
同班有越进者,若不能平,或见于色。
后余守会稽,公已再罢召命,而恬然乐处,无向来戚戚意。
会明堂恩,尽复所降官职,余往见之,公曰:「上恩宽大,前坐并除,今得为无事人,终老于此足矣」。
余因问公曰:「公素长者,于得失荣辱无所屑屑,宜如今言;
而前者在朝,顾不能忘怀于班级间,何也」?
公谢曰:「方仕进,而既与人同,视所可得,诚不能无争心。
今习閒久,于静默中但见世间一切虚幻,不复留吾胸次。
非固有殊也,所居之地则然也」。
余感其言。
盖公天性纯悫无伪饰,故于进退趣舍无所不用其诚如此。
居无何,公暴得疾,请致仕,未报。
五年闰二月丙寅,终于家,享年六十二。
余哭之恸,吊其孤于次。
而其二子与其从弟光宾泣请铭公之墓,余恻然许之。
遂以三月丁酉,葬公会稽县石帆里蒻山之麓,从公所卜也。
公娶何氏,封令人,先公卒。
子男三人:长山右,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张右,承务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
次于右,卒。
女五人:长适文林郎孙昭述,次适乡贡进士张瑀,次适儒林郎颜球,次在室,其一早卒。
孙男四人:延年,登仕郎
延庆延寿延昌未官。
女二人,并幼。
公为人质直和易,与人交洞见肝鬲,无所疑阻。
少年气豪,或脱略细谨,至其居官律身,思虑周密,动中绳规。
勇于为善,临利害之际,顾义如何,不视时以俛仰。
如议杜德宝狱事,世高其守,至今称之。
居家约己睦族,承上际下,笃于恩意。
继母性严毅,公委曲承顺,卒以孝闻。
叔文察,坐元符封事罪寘深州,公分俸赒之终其身。
兄弟四人,或贫或夭,赡其妻子,长少均平。
当任子,请先季弟,而法不许;
及再郊,遂伸其志。
光宾幼孤,公提携教诲,以至成立。
公之没,能佐二子调护其后事者,光宾也。
始,金紫公自冠氏迁高、曾二世葬于济南之长清,而家历城
正议公,又移居长清,以便展省。
祖母华原郡郭氏已没未葬,而正议公捐馆,将治窀穸,公并举其丧祔于祖茔之侧,仪物甚备。
既襄事,一夕,梦祖母盛服堂上拜金紫公,已而顾公,若有所谢。
公被三品服立堂下,回视青紫烂然盈庭。
以为有后之报。
呜呼!
公之孝感,是固然矣。
昔人以治狱多阴德,知其子孙必有兴者,然则公之有后,夫又何疑?
铭曰:
法家之术,严而少恩。
矢人似之,岂其不仁。
畴能挺然,独常其德。
不为术迁,不忮不劾。
公之用法,以恕以诚。
慈哀有罪,必求可生。
轩冕在前,雷电在上。
弗枉弗挠,惟情之当。
天子曰贤,刑官汝居。
繄汝忠厚,庶克助予。
笔削新书,实出其手。
酌时之宜,折衷嘉祐。
法司苛急,公则平之。
朝有定令,自公成之。
昔在有虞,咎繇作士
司寇苏公,亦佐周治。
后世薄俗,类轻其官。
始终善职,如公则难。
有德惟刑,于古有训。
于公有考,斯铭是信。
应诏备禦劄子建炎三年正月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五、《毗陵集》卷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五
臣准御史台都省劄子,臣寮上言,边事未宁,乞大询众庶备禦之策,奉圣旨,行在职事官具所见闻奏者。
臣窃以金人自去冬以来破澶、濮、德、魏,侧闻游骑又干济、郓,未有退师之期,圣心焦劳,主忧臣辱,敢不自竭,图裨补于万分?
臣观今日强弱之势,理难与之决一旦之胜负。
虽已遣范琼、韩世忠会师东北,固已尽国之势力以事备禦,不过如此矣。
然谓二将之兵可恃以无恐,则非臣所敢闻也,是宜广询计策,以图万全。
臣窃谓今日莫先于建斥堠,使平安警急之报速闻于朝廷。
三国时,烽火一夕行于万里,而前日北京失守二十馀日而后知之。
臣谓更宜措置探报,使之速闻,然后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
今日之计有二而已,一曰防淮,二曰渡江,然二者固有利害,臣试为陛下陈之。
何谓防淮利害?
使敌由常道而来,则可防者有三:自南京、宿州而来,则泗州为可防;
东平、青、沂入海州而来,则楚州为可防;
自青、沂入淮、扬而来,则楚之淮阴为可防。
三路皆须渡淮,则凡淮北舟船尽拘留淮南,我屯重兵据地利临之,敌未必能遽渡,而淮、扬可以苟安。
此防淮之利也。
然而有三患焉:一则我师惰骄,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久矣,万一敌骑抵淮,则望旌旗而变色,闻钲鼓而失声,其不溃散者几希,而胜败盖不论也,则今日之防淮犹向日之防河矣。
此一患也。
二则淮北舟船不能尽收,斩木系筏亦或能渡。
此二患也。
三则彼或侦知有备,出吾不意,由间道而来,或以精锐先绝吾渡江之路,则坐受危困。
此三患也。
何谓渡江利害?
大约三倍于河而五倍于淮,金人之所不测,而劳师袭远,又非其利,我宿重兵于建业、镇江,亦据地利以临之,则敌未必能遽来。
此渡江之利也。
然亦有三患焉:一则銮舆南巡,去中原益远,而中原之民易以动摇。
此一患也。
二则行在之兵多西人也,未必乐于南去,恐或肘腋生意外之事。
此二患也。
三则行在之兵不多,銮舆既动,则必宿兵于淮上,亦必宿兵于扬州,又必有扈跸而行者,兵分势弱,一有缓急,何以禦敌?
此三患也。
惟其利害相形,故󲦤绅之论遂不能决。
若为保守中原之计而幸其不至,则防淮之策为得也。
若为宗庙社稷之计而出于万全,则渡江之策为得也。
今权轻重之宜、缓急之势而不得已,则姑为南渡之计,庶乎其可也。
然而所谓三患,不可不预为之谋。
当权轻重缓急,别择重帅,镇守维扬,则中原动摇未足忧也。
先诏诸将以利害祸福强弱之说遍谕将士,使上下之情通,然后启行,则西兵不乐非所忧也。
建业、镇江亦各择重帅,使当一面,则兵分势弱亦非所忧也。
今渡江以图万全,非舍淮而不防也,特以淮不可恃而已。
若止防淮而不为渡江之计,则不可,盖或淮不能遏,猝有三患,亦不免于避地,将见争舟竞渡而指可掬矣。
又况千艘相衔,出入两闸,度非数日不能尽;
若加促迫,必使毕于朝夕之间,亦恐舟未脱而漕河涸矣,则所谓渡江亦非仓猝所能办也。
欲望睿慈诏大臣将帅,预行区处渡江利害,使之尽善,以俟探报。
臣故曰,探报速闻,然后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
或谓彼能渡淮,则亦能渡江矣,臣以为不然。
魏文帝以十馀万众欲渡江,见波涛汹涌,叹曰:「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
遂归。
则金人未必能遽渡,理恐然也。
按:原文缺。
乞令范琼苗傅刘正彦劄子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八、《毗陵集》卷八
臣伏闻苗傅、刘正彦在严、衢之间,大肆猖獗,道路之言谓王师小衄,将官王夜叉战没。
审如所闻,亦不可忽,蜂虿有毒,理宜济师。
侧闻已遣周望为制置使,将兵前去,窃恐周望不曾用兵,兼人数不多,未必可恃。
今闻范琼将兵十万,已到衢州常山县,乞陛下亲降御札,慰谕范琼,委令措置,捉杀二贼,赍赐茶药,以安其意,庶几可以责办。
如有可采,乞速赐施行。
取进止。
〔贴黄〕臣又闻范琼昨在淮西,尝作书遍告邻郡,辩寿春之事非部曲作过,乃本府兵自为乱,观此亦有畏义之心。
今琼之来,必以苗傅之事勤王,因而奖用,必能效力。
更乞睿察。
徽猷阁待制左正议大夫陈公墓志铭绍兴五年正月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五、《毗陵集》卷一三
公讳戬,字冲休建州松溪人保宁军节度掌书记传正之孙,赠奉议郎希正之子也。
母叶氏归宁,外祖朝议公夜梦朱衣吏导金章紫绶者入谒,旦而生公
少英迈不群,崇宁初贡于太学,中乙科,授怀州司理
治狱平允,郡太守贤之,事多资决。
属县得盗,上之州狱,公察见其冤,而尉挟姻党之贵私请于公,公正色曰:「杀无罪以希赏,安乎」?
遂释之,人益知其贤。
有旨,跨大河系桥以便北使,公私病之,守以访公,公曰:「两朝通聘问百年,未尝以无桥为病,是必小人贪功幸赏。
然州县论之,必以为避事也,第饬有司宽期会以须,必有指其失者」。
已而两河之民诉于朝,役遂寝,其料事明审如此。
巩州教授
童贯宣抚五路,气焰赫然,方借宠贤德以取名,然小迕意则祸辱随之。
部使者荐公于,公称病不出。
或勉公一往见以远祸,公曰:「内侍怙宠市权,吾所切齿也,忍复见其面耶」?
朝廷闻而嘉之。
处州教授,未至,除国子博士,改宣教郎
连丁内外艰,终丧还朝,权诸王记室,事上潜邸。
上践尊极,进官四等,除虞部员外郎,寻除监察御史
车驾幸浙江前将军范琼捍金无功,剽残郡邑,拥兵上流,徘徊观衅,朝廷以为忧。
公上疏请诣趣使入觐,从之。
单车至豫章,径造其垒,整兵列戟而后见,屠剥人以惧公。
公神观自若,徐曰:「盛衰治乱,何代无之?
汉唐亦皆中兴。
况圣主勇智度越前代,而又宵旰图治,注意将相
将军宜戮力济难,以遗泽于子孙,垂名于竹帛,召命之至,当效郭汾阳朝闻命夕引道也」。
犹犹豫不决。
公复曰:「将军不见苗傅、刘正彦乎?
称兵叛逆,不旋踵而败,愿将军熟计之」。
翻然改容,具朝服北向谢恩,亟趋行阙。
公入对,上劳问喜甚,曰:「潜邸旧僚行擢用矣」。
进官除户部员外郎,未几拜太常少卿
金人犯浙江,扈跸之永嘉
上疏论事,无所回隐,其略以为:「兵将用命,则寡可以敌众,不用命则多适以致败。
今之握兵柄、秉旄钺,非阘茸,即跋扈也。
国之典刑不能加之将,将之威令不能施之军。
宜申严纪律,使进退左右惟命之从,则敌可破也」。
又谓:「守令非人,或贿赂败官,或庸懦失职,或贪功生事。
汉宣帝每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
唐太宗都督刺史,皆临轩册授,后不复册,犹受命日对便殿。
本朝守土之臣,得召见者七十有三州。
绍圣初节镇守臣并赐对,外除者必先入觐而后之官。
愿令节镇守臣除罢皆引对」。
上嘉纳。
徽猷阁待制侍讲,每入侍必从容进说。
尝谓艰危之时,宜循名责实,以兴治功;
东晋之失,以讥切时病。
所上疏无虑千百言。
赐告展省,还朝除给事中,益感激论事,知无不言,除授失当,多所论駮,士论浩然归重。
时诸将握重兵,有尾大之势,公论古今兵制,以谓:「御营兵分隶诸将,在其将则曰某将兵,不复知有天子。
朝廷宜稍损益其制」。
于是创号神武五军,始为天子之兵矣。
又论:「齐威、晋文、汉高、光武皆身当矢石,以集大勋。
愿陛下躬耀神武,收功马上,则将士贾勇,而强敌知惧」。
后上疏论五失,其一谓执政尚宽厚、示大体、务姑息;
其二谓宠任将臣,轻授之柄,遂使冒功邀赏,怙宠市恩,至谓本兵大臣出其门下;
其三谓台谏顾望朝廷,交结权倖,毛举细务以塞责;
其四谓郡守监司身自犯法,岂能律奸;
其五谓内侍之权渐盛,附结将帅乱渎纪纲,恐临安之变生于不测。
上叹奖其言。
有诏台谏侍从陈保民、弭盗、遏敌、生财四事,公上疏,其略谓:省徭薄赋,敦本厚生,为保民之道;
光武策,听盗自相纠摘,以追捕多少为守令殿最,为弭盗之术;
占上流,据形势,为遏敌之策;
躬俭节用,量入为出,斥内库之藏以归太府,为生财之计。
上纳用之。
菆奉隆祐太后,有司费出无节,公上疏谓:「陛下念太后保佑之劳,社稷之勋,务极追崇。
而有司观望,辄因权宜菆奉,而援异时园陵之制,典礼失当,中外窃疑。
他日归祔泰陵,将复用何礼耶?
内有都大监领,以阉寺为之,而提点、按行之属复异其名;
外有总护使司,以大臣为之,而顿递、修奉之类各设其所。
辟置官吏,增加俸给,赐予宴犒,数亦不赀。
至谓会稽之山无可采,而欲取他山之石;
厢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调诸郡之夫。
并缘为奸,骚动州县。
又况梓宫仅取周身,明器止用铅锡,而有司夸侈如此,岂不违太后慈俭之遗训,而失陛下崇奉之本意乎」?
由是菆宫一切镌省。
辛道宗不当除副都承旨编修官王铚不当改官,又论诸将造政事堂,与大臣狎昵,紊乱朝纲,恐缓急不为用。
于是枢臣上章待罪,诸将亦岌岌不自安,人颇为公危之,公曰:「论事职也,获谴宜矣」。
天子知公之忠,公亦力请宫祠而弗之许也,遂除宝文阁待制、知处州,慰遣加渥。
至则守法奉公,政尚简易,吏民畏爱之。
时苦亢旱,下车而沾足,人以为随车雨云。
移守四明,民遮道借留,几不得去。
四明新残,兵防海道,异时郡守畏懦姑息,犒赐无度,岁入不能继,而兵益骄,公私忧危。
公至,裁定多寡之数、久近之节,将士有过失,一切以法从事,于是军政立而民始安
身虽在外,而政事得失密疏论之,大臣颇不悦,而公恬不恤也。
久之,以建州数被盗,姻族散徙,力丐就閒,上乃移公守泉州以便其私。
既至,锄奸发伏,豪右惕息。
泉自军兴,岁入不足以供军费,赋入而加五六,贪吏乘时虐取,而民不堪命。
公止收十一为鼠雀之耗,经理关市而收其赢,总覈盈虚而节其费,亦不至乏事。
会范忠肆窃松溪,妻令人悸卒,闻讣痛悼,复累章求外祠,遂提举建州武夷山冲佑观
触热还乡,感疾致仕,卒于建州水南僧舍,乃绍兴三年六月十日也,享年五十三。
积官至左朝议大夫
疾革,自草遗表以闻,上嗟悼,赠左通奉大夫
娶吴氏,封令人。
二子:鼎,右承务郎
次鼐,举进士
三女,长适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宝臣,馀尚幼。
公资纯孝,承颜不违,曲尽子职,间远去庭帏,未尝废甘脆之奉,居丧不践户庭。
赴急难、赒匮乏惟恐后,俸入分姻旧,不为后日毫发计留也。
人有饷予,辄却不受。
闺门雍睦,内外无间言。
季兄早世,抚其孤犹己子;
孀妹百指,携挈于官下,复推赀产予之。
胸次旷达,接人恂恂,不与物忤,至立朝则慷慨尽言,毅然不可夺也。
然寿仅踰半百,未究才具而赍志以没,可哀也已。
诸孤以五年正月丙午葬于建安县崇圣院之山下,吴氏附焉。
邦人李公彦叙公爵里行实,请铭。
余顷长御史,公寔为僚;
余备位二府,而公又进用于时,知之为详,敢辞!
铭曰:
治极而溢,政柄失授,伊优在堂,孤雄束咮。
皇纲失纽,万目随弛,天矫横鹜,祸越古始。
睿明中兴,蒐揽遗直,寝馈龟鉴,甘腴药石。
矫矫陈公,逮事潜藩,骞翔禁途,克昌其言。
罔避权嬖,忠而能力,连章累牍,展尽丹赤。
连牧三州,风绩有闻,胡不永年,究其经纶!
佳城同穴,公安于归,惟公不忘,斯铭不欺。
资政殿学士左中大夫魏良臣转一官致仕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掖垣类稿》卷三
敕:四十强而仕,七十致其政。
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眷予旧弼,以疾告归。
虽欲留之,顾何及矣。
具官某果艺闳达,为国宝臣
本之以忠槩,文之以儒术。
故昔尝大用,而国人皆以为喜。
今兹得谢,则又惜之。
夫直谅之节显于朝廷,恺悌之政著于数路,卿大夫出处如是亦难矣。
增秩而去,岂不身名俱荣也哉!
可。
显谟阁学士左中奉大夫潭州沈介辞免召赴行在乞宫观不允诏乾道七年三月二十六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六、《玉堂类稿》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清明敏达,辅之学术,盖国家之宝臣也。
往者藉其才,付以方面;
今者闵其劳,命之来朝。
朕待臣工亦云至矣。
卿久去侍从,独不思奉三年之计,且告我以嘉谋嘉猷乎?
抗章辞行,非不俟驾之义也。
伫前朕席,宜疾尔驱。
所请宜不允。
敷文阁直学士朝请郎范成大辞免权礼部尚书不允诏淳熙四年十一月二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玉堂类稿》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厥今往镇,莫重坤维。
嘉我宝臣,介圭来觐。
畴庸录德,当寘诸朝。
卿人物之英,󲦤绅所重。
代言分阃,左右具宜。
使蜀再期,政尤可纪。
兹从严召,入告嘉猷。
峻陟礼卿,丕昭眷奖。
有周吉甫文武宪邦,其自镐归,实多受祉。
尔几于是,何以逊为?
刘器之1184年8月1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七、《省斋文稿》卷一八、《益公题跋》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七年夏连州守臣顿首上尚书
谨按《国史》,谏大夫刘安世秉谊据正,国之宝臣,不幸官未应谥。
其曾孙孝骞尝贡本州,累援邹浩、苏轼特谥故事以为请
守臣不敢闻,顿首上尚书
六月丁酉,制曰:下礼部。
礼部下太常太常博士宋之瑞议,以虑国忘家曰忠,德行不爽曰定,易安世之名。
九月甲戌,复上尚书
丞相臣雄、参知政事良臣、臣某奏临安行宫,制曰可。
明年考功郎章森谥议同
十二月戊申,始诏有司告其第。
于是天子旌嘉遗直之德意、忠定公死而不朽之令名,暴白于天下,孝骞念祖之志伸矣。
他日,出公二手帖泣而言曰:「曾祖在窜斥中,母亡子夭,患难极矣,而应之犹能踰岭迎奠。
今正论既伸,褒锡美谥,而先大父往岁贬死于连,未克归葬,乃无哀王孙者」。
某闻而怜之,为孝骞言:「孔君严节度岭海,人士落南不能归与流徙之胄百馀族咸受其赐。
今广帅采若、转运会叔、提举廷玉暨连守昌君皆尚友古人,乐善无厌,第持二帖造焉,必将念元祐之故家,赓唐贤之惠政,孝骞其何虑」?
十一年八月十一日
高宗御批陈思恭奏劄跋1204年1月2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平园续稿》卷六、《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建炎己酉七月朔高宗金陵平寇前将军范琼跋扈伏诛。
河北制置使时,王彦聚兵太行,黥其面曰「誓杀金贼,不负赵王」,号八字军尝统之。
至是彦为御营使司统制,诏以此军归,又分馀兵四千七百人付神武军统制思恭
思恭韩世忠部曲,是春苗、刘反,自平江从世忠勤王有劳。
既得兵,乞衣甲。
御批依奏,下有御押。
岁久纸敝,臣偶得之,亟加池饰。
嘉泰甲子正月丙寅,前史官臣周某谨记。
范宗尹十九罪奏绍兴元年九月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七
宗尹罢相制麻止言「沮格诏令」,恐后有议论者不知其端,妄谓宰相与天子争可否,未为失职。
去年敌骑将欲北归,韩世忠大江中流以舟师邀击,臣僚数请号召上流舟师相为应援,宗尹坐视不恤。
敌人果自上流乘风纵燎,而世忠孤军挫衄。
及敌骑留屯天长、六合之间,赵立等尝请乘暑合共击之,宗尹以谓无事生事,沮止其谋,卒致立等相继屠灭。
罪一也。
宗尹充位一年,略无措置,但将江东西、湖南北祖宗所定路分朝改暮易,有同儿戏,罪二也。
出帐尽卖系官田屯,使二百年安业之民怨怒纷起,罪三也。
鬻爵之令,一切增价,且如修武告鬻四万五千缗,朝廷以此抛降籴本,例须抑配,设法罔民,罪四也。
讨论之事,陛下累谕不从,卒致腾汹,罪五也。
宗尹每事判呈,实禀堂吏,至有印押空名敕劄付之胥吏,随事书填,贿赂公行,罪六也。
创议讨论之初,本欲假借此名拔援非类,󲦤绅介胄之士皆谓宗尹背国从伪,罪在十恶,此宜大讨论者,罪七也。
士大夫守节不回者,未尝肯荐一人,至欲雪吴幵、莫俦、徐秉哲等罪名,引用颜博文辈,罪八也。
曾慥指斥国家,语言不顺,宗尹吴幵之婿,面欺陛下,除江西转运判官,罪九也。
宗尹范琼厚善,寄居洪州,受其黄金百两,闻琼之死,居常恨之,罪十也。
宗尹自知不协人望,乃阴结閤门公佐内侍康谞,刺探宫禁,传漏语言,欲因希旨之言,专为固宠之计,罪十有一也。
宗尹涖事一年,身任宰相,乃建议不历知县,不除郎官监司
盖缘宗尹迪功郎王居正改京秩除省郎,恐后人援例,遂塞其路。
既降指挥之后,所除监司,多非曾历知县之人。
舞文便事,罪十有二也。
策试中书,本求人望,宗尹乃以吏职杨球者亦预召试,罪十三也。
京畿宣谕,虽三尺童子知其未可,宗尹徒欲起复胡舜陟,召寘从班,故设此使命,罪十有四也。
宗尹妻孥寄居洪州,公受贿赂,家问一至,辄有差除。
如赃吏魏滂,缘其门僧请托,遂除监司
又令使臣笔贴定价,出卖差遣
罪十有五也。
结卜相之士,倡言于众,以为朝廷若相宗尹,四方盗贼自然衰息。
既而不验,复使王居正之徒为之说曰:「张邦昌奉迎太母宗尹有力」。
陛下以此用之。
惑众自媒,罪十有六也。
晁公为妻取受求珍金银,使公为改换杀人公事案节,减落刑名。
宗尹挟情庇之,不肯根究,至烦中批放罢,罪十有七也。
宗尹拜相之初,即与何之辰正旧名,继得差遣,罪十有八也。
显黜言事之臣,至谓投鼠忌器,罪十有九也。
望特下臣章,明正其罪,庶为万世之戒。
赵汝橙县尉字说1202年3月24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平园续稿》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皇诸孙汝字茂实,谓予:「花木无不结实,于名为泛,愿更其字」。
予曰:「,佳果也,杂见《淮南子》、《说文》、《东观汉记》《、晋令》、《风俗通》、《博物志》《、广志》、《异苑》、《风土记》、《上林》、《蜀都》、《扬都》诸赋中,所美者色味香而已。
至于形容其器质,韩孟为优,《城南联句》云「鹄𪇄攒瑰」,盖珍之也,譬诸人则国之宝也。
唐朝苏瑰有子名颋,字廷硕,父子皆贤。
请合二美,易字廷,斯不泛矣,又有以勉君。
昔者汴京植橙,禁中号为珍异仁宗召宗室及侍臣同观于慈圣阁。
宋祁诗云:「帝怜秋实茂,天许本根强」。
又曰:「不随江北化,思助庙中尝」。
末云:「荣观耸麟族,赋笔助囊」。
厥后,英宗眷礼侍读学士刘敞,以其在告,遣使赐新橙五十,备载史传。
君年方英妙,当周以宗强之时,悉心问学,自取科第。
他日进修不已,为国宝臣,或预荣观,或拜珍赐,廷瑰之义庶有合哉!
嘉泰二年三月二十四日
龙图阁学士宣奉大夫特进程公大昌神道碑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程公龙图阁学士就第,踰年而卒,其子准等持兵部侍郎杨公大法所状行实属予以铭。
予与公同年进士,数尝同僚,厚我莫如公,知公莫如我,其何敢辞?
恭惟孝宗皇帝圣学高妙,励精政事,尤有知人之明。
惟公历两省六曹,以该洽直谅见知,相与论道,统平政体,在廷少比。
公亦忘身徇国,思为朝廷植悠久之计。
其在外则心乎爱民,长虑却顾,未尝便文自营,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恨。
及事寿康皇帝,兴念旧僚,叠加恩礼,而左右乏里言,公亦老矣,无意仕进,得谢于家,尽发所蕴,著书立言,启迪后生。
盖其自幼至老,禨祥卜祝无所信,玩好技艺无所嗜,唯通经评史,考古验今,一事未详,一理未穷,弗措也。
其始终大概如此。
若乃爵里议论,则可一二数矣。
公讳大昌字泰之
按程氏其先出自重黎,周有休父封于程,地在关中,子孙散居西北。
开府仪同三司灵洗者,效节萧梁,著功于陈,封忠壮公
《南史》以程安为新海宁人,即今徽州休宁也。
厥后或北归,或遂留,故公为休宁人也。
曾祖晟,娶洪氏。
士彦,娶金氏。
父畎,累赠正奉大夫
淑人陈氏,世积善尚义,孜孜教子。
至公颖悟殊常儿,十岁能为文。
绍兴癸亥重立太学,年甫冠矣,一试即与选,学官争为延誉。
二十一年,登进士第一左迪功郎、主吴县簿
丁正奉忧。
服除,献文于朝,宰府奇之。
二十六年,除太平州教授明年召为太学正
三十年馆职必试乃除,初召朱熙载等,再召刘仪凤等,皆辞。
上命宰职择人,不许辞。
以公应诏,仍谕上旨,遂除秘书省正字,改左宣教郎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擢著作佐郎
初政锐意事功,命谕四出,贵近或预密议,公因轮对及之。
寻命百官条弊事,公又极言:「汉石显知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投夜还,称诏启关。
或言显矫制,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显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又论:「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今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为不平也」。
上韪其言。
皇子就傅,遴择宫僚,九月以公为尚书驾部员外郎,兼恭王府赞读,又兼兵部郎官
隆兴元年,兼庆王府直讲
十二月丁母忧
乾道二年春服阕,召为考功员外郎,六月复兼恭邸赞读,八月迁国子司业
三年十二月,兼权礼部侍郎,一时文柄举属公。
其成就人才不可计,凡今老师宿儒多公门生也。
五年正月,兼权直学士院,宣对于选德殿
上曰:「朕治道不进,如何」?
公知上志在恢复,迎合者多,即奏:「陛下勤俭过古帝王,北虏自通和知尊中国,不可谓无效。
但当求贤纳谏,使政事日修,则大有为之业在其中,不必用迎合之言,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筑城太多,缓急何人可守?
臣谓设险莫如练卒,练卒则在选将」。
上深然之。
后数日再召对,上曰:「卿前言朕俭是也,独病风俗太奢,用度不足,今早与大臣议立法以止之」。
公奏:「居室衣服、吉凶之礼,皆由著令,要在上之人持久以化之耳」。
上又问:「卿更有何事为朕言之」?
公曰:「事有大小,有先后。
今四方狱案必经圣览,大臣因是亦困省阅,何暇议大事、急先务乎?
往陛下尝增左右司为四员,若渐复减员,分以委之,中书之务清矣」。
后数年,迄如公言。
八月除直龙图阁江东转运副使,盖公求试民事,故以乡部宠之。
公引嫌改浙东提点刑狱
越帅多大僚,适岁丰,酒税溢额,漕臣不敢问,乘公摄帅,遣其属挟朝命括羡财,且将增额。
公力拒之,曰:「某宁罪去,不可增也」。
越人迄今德公
七年,复徙江东运副,诏勿引嫌。
公犹不自安,踰年乞祠,就徙江西路。
公曰:「可以兴利除害,行吾志矣」。
九年岁歉,出钱十馀万缗代输赣、吉、临江南安四郡五等夏税折帛,遏饥民为盗之原;
又迁吉安造船场于台治,以省费革弊,凡吉旧欠皆捐之。
清江县有破坑、桐塘两堰,堤江四十里,护田千三百七十顷,民居陆地又三百顷。
堰坏四十年,岁罹水患,公力复其旧。
又奏漕臣遇代,积累欠数病州县,乞行蠲削。
淳熙元年冬诏可,凡乾道七年八年诸路欠税赋丁役及他钱物并除之。
由公一言,上恩及天下矣。
岁满再任,进告不下,宰执问其故,上曰:「程大昌职事修举,自合加职」。
乃升秘阁修撰
二年四月,召为秘书少监,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六合塔僧以镇潮为功,求内降给赐所置田产,仍免科徭。
公奏:「二税外和预买折帛正额、额外科借皆科也,保正长、身丁杂役皆徭也。
僧寺既违法置田,复移科徭于民,奈何许之?
况自绍兴二十二年修塔之后,潮果不齧岸乎」?
御前置忠锐、忠武军,以浙西路钤辖李师古统制带御器械世明兼训练,援例增请给。
公执不可,其命俱寝。
俄兼崇政殿说书
三年四月权刑部侍郎,升侍讲,五月兼国子祭酒
公言:「辟以止辟,未闻纵有罪为仁也。
今四方谳狱例拟贷死,臣谓有司当守法,人主察其可贷则贷之,如此则法伸于下,仁归乎上矣」。
上以为然。
旧法,宰执初除、转厅,皆有给赐,减半。
其后太尉使相三少而上往往取旨视枢密使都官用例,寖失法意。
公请自侍从执政、自执政而相则为初除,法当全与;
馀为转厅,皆减其半,遂为定制。
上知公持正不避怨,滋欲用之。
四年八月给事中
江陵统制官逢原纵部曲殴百姓,守帅辛弃疾谓曲在军人,坐徙豫章
公极论不可。
上曰:「朕治军民一体,逢原已削两官,降本军副将矣」。
康与之绍兴时以谈谐进,后坐事长流广南,至是有与为地,刊除旧犯,还其资历,公封还敕黄。
上喜曰:「待迁擢卿,其益尽心,无避忌」。
十月落权字。
五年正月知礼部贡举,御制《原道辨》,寻易名《三教论》,独公与闻之。
六月进吏部右选侍郎,兼同修国史
小使臣监镇兼烟火者,验老病而已,公以其亲民,面令读律,且诘其大旨,不通者辄罢遣。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六年夏,正除权吏部尚书
公遇事启请,知无不言。
如论军中强壮子弟及西北伉健之人不可轻听离军;
禁卫不以膂力进,今率三年辄补外官,用违所长,宜留寘三衙
又欲酌绍兴旧制,命诸军挽强转资,稍示劝诱。
又请究归正伪冒,裁减添差,以宽州郡。
面奏堂白累万馀言。
会举行中外更迭之制,公力请郡,是冬除敷文阁直学士、知泉州
陛辞,上谕曰:「凡有见,悉奏来」。
自南渡后,泉为台、信、建昌邵武四郡代输银二万四千两,诸县并缘苛歛预借。
公条便民事,具言本末,有司持之未下。
明年首为民代输一年,且乞禁绝后日预借,又蠲前岁秋苗之未输者。
八年春,汀贼沈师作乱,诏并剿其徒。
公请罪止渠魁,赦其胁从,仍许徒众相纠,可使亡命解散,不然数州据乱,是坚其附贼也。
宰相然公言,奏行之。
是冬,沈师独与死党窜伏漳州山谷间,距城百馀里。
州有左翼军戍将萧统领者卷甲赴之,逮夜力疲,搏贼不胜,死焉。
闽中大震,漕檄左统制裴师武出兵。
武置司在泉,谓帅符未下,不敢擅兴。
公手书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帅责,君可持吾书自解」。
又取前得释胁从之旨,散榜以间其党。
师武至漳,群情顿安,捕获谍者十馀曹,皆椟藏兵器,谋刻日纵火为贼内应。
微公先事从权趣师武行,漳且屠矣。
太守刘正义、郡人今左司郎中郑公显驰书谢公曰:「城邑获全,公之赐也」。
终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十三年秋,起知建宁府十四年提举南京鸿庆宫
自公为郎,首侍寿康于王邸,多所宏益,其后间谒东宫,必款语移时。
尝用家人礼许见,今上及公主亲取宝器酌酒饮公。
受禅之初,与宫僚一等推恩。
绍熙元年宝文阁直学士,旋知明州,示将复用,遽以祠归。
四年,超进龙图阁直学士
明年请老,进本阁学士致仕,皆非常典也。
庆元改元十一月甲申,以疾不起,享年七十三。
积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特进
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
晚得安吉县梅溪乡邸间山,规营茔域,未成而卒。
淑人陈氏,公母之从兄女,生百日,值方腊乱,父母携匿谷中,祝曰:「儿若贵,勿啼」。
自是悄然。
既长归公,事舅姑以孝闻,生诸子躬自鞠育。
公嗜书,未尝省家事,宾祭孔时,淑人力也。
年七十六遭公丧,谓诸子曰:「吾得从而父足矣」。
病不服药。
后公四十七日,安然而逝,遂合葬焉,二年四月辛酉也。
四男:准,朝散郎、新通判太平州
本,早世;
阜,朝奉郎、知上元县
覃,宣教郎、新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三女:适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都门郑汝正;
次适奉议郎、新知湖州武康县丁大声;
季,早亡。
孙三人:端复,登仕郎
端节、端履以遗泽补官。
孙女三人。
公有文集若干卷,别著《禹贡论》五十二篇,江、河、淮、汉、济、弱水、黑水甚详,凡诸儒舍经泥传注失禹本指者一皆正之。
又为《山川地里图》,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博洽重许可,读之大叹服,谓不可及。
公在讲筵,遂以进御,天语嘉奖,今行于世。
别有《演蕃露》六卷;
《考古编》、《易老通言》、《易原》、《雍录》四书各十卷;
《北边备对》六卷;
《书谱》二十卷,取五十八篇互相发明,篇为一论,抉隐正󸈠,尤有功于学者。
呜呼,若公可谓博学笃志者矣!
铭曰:
浩浩千古,孰知其津?
扰扰万生,孰致其身?
伟欤程公,绝类离伦。
气以直养,业以精勤。
士之指南,国之宝臣
其在两禁,昌言复君。
使于四方,仁心庇民
胡不弼谐,迄其经纶,归而著书,极道之真。
既没言立,庶几不泯。
自歙而湖,肇自于今。
有式新阡,尚考斯铭(《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弘治《休宁志》卷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六八,《南宋文范》卷七○,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减半」上疑脱「转厅」二字。